妈妈患癌后,他拿起了相机
文/周甜 摄影/张希祉
张希祉清晰地记得母亲第一次做手术之前的情景,那个时候母亲还留着一头披肩长发,笑着安慰张希祉,让他不要担心,说自己会没事的。张希祉却在母亲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我就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对着她拍。”张希祉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他最初的拍摄都是下意识的。
母亲躺在病床上,被推向手术室,嘱托姨妈照顾自己的儿子。一旁的护士拉着母亲的另一只手,将母亲的病床往电梯里推。
张希祉在一旁,那个时刻,他看到了母亲眼睛里的紧张,“那是人面对未知命运时呈现出的恐慌。”张希祉回忆。他又一次掏出手机,记录下那个画面。
拍摄,记录,成为了他表达内心感触的唯一方式,也成为了他排解焦虑释放压力的唯一方式。“就是怕失去。”如今他这样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他当时的感受。
这样的拍摄持续了两年,后来张希祉的一位老师看到了这些照片,建议他可以作为一个系列继续拍下去。这才有了之后的《妈妈》系列。这组记录母亲患癌之后日常点滴的系列照片也成为了张希祉第一组正式的摄影作品。一开始他为这组照片取名《我的母亲》,读起来,觉得生疏,后来用了更为亲切和简单的名字——《妈妈》。
近期,张希祉的《妈妈》系列作品被多家媒体报道,被广泛传播和讨论。而实际上,这是一组在沉默中完成的作品。
“我在,她能心安”
获奖之后,《妈妈》登上微博热搜,张希祉的家人才陆续看到了这组照片。母亲也是这个时候看到的。
“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拿个相机来拍我。”张希祉回忆,一开始他对着母亲拍摄,母亲并不情愿。“慢慢地,她也愿意我拍她,她的想法是,万一哪天她不在了,这些照片至少能给儿子留个念想。”张希祉回忆。
张希祉对《中国新闻周刊》坦言,拍摄《妈妈》这组照片,不是为了创作,只是为了治愈。治愈母亲的病痛,更是治愈自己面对母亲生病时难以言说的焦虑。
2014年,临近过年的时候,张希祉的母亲关节剧烈疼痛,夜里无法入睡。母亲猜测自己可能患了风湿。张希祉那个时候读大四,正好放寒假,他陪着母亲跑遍了武汉大大小小的医院,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按照风湿去检查,没查出任何结果。
张希祉的姨妈是医生,得知情况后,建议母亲去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那次检查是姨妈陪母亲去的,在那之后,母亲就住进了医院。
在张希祉的印象里,母亲一直是健康的充满活力的,他从没见母亲生过病,更别说是住院了,母亲上一次住院,还是24年前生他的时候。
张希祉去医院看母亲,晚上他和母亲一起在医院对面的一家餐馆吃了晚饭,饭后,母亲送他到地铁口。
“洋洋(张希祉的小名),妈妈这里可能长了个东西,不太好。”在他走进地铁站前,母亲摸着自己的胸口,对他说。
“当是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癌症,就下意识地安慰她,随后就进地铁站了。”张希祉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
2014年2月19日,50岁刚退休的母亲被确诊患有肺部腺癌。自那之后,手术、化疗和吃药成为了母亲生活的全部。
第一次手术后,母亲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父亲、五个姨妈和母亲的闺蜜组成陪护团,轮流照顾母亲,张希祉负责夜间陪护。大人们都有工作,做不到完全的陪伴。张希祉那个时候即将毕业,在家准备考研,时间相对自由,大人们开始手把教他买菜、做饭、洗衣、拖地,以及如何为母亲喂水和擦脸。
在ICU病房外的走廊上,张希祉睡在租来的行军床上,夜里,唤医铃不断响起。他没法入睡,第二天天一亮,他继续新一天的陪护。
他曾试图兼顾考研和照顾母亲,没过多久,他便发现,他做不到两者兼顾。他需要做出选择。
母亲的医药费是一笔巨大的开销。父亲需要持续工作,以此缓解经济负担。而张希祉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他没有任何纠结,决定推迟考研,全心全意照顾母亲。得知他的选择,母亲哭了。“她觉得她成为了我的负担,但当时那个情况,她离不开我,我在,她能心安。”张希祉说。父母则用沉默表示了同意。
“我就是一个巨婴”
张希祉记得,手术后的化疗期间,母亲的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母亲曾捧着一团掉下的头发,为生命的凋零而伤感。
“洋洋,你说妈妈的头发如果都掉完了,可怎么办啊?”母亲问他。
“妈,你不用担心,如果真到那个时候,那我们全家就一起剃光头陪你。”张希祉觉得自己能做的只有安慰。
相关阅读
赞助商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