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忘却了的冬至习俗
□阎建滨
今天中国人对冬至最深刻的记忆,大概就是吃饺子这个习俗了。北方人是“十月一,冬至到,家家户户吃水饺。”而南方人则是“冬至的馄饨,夏至的面”,吃的却是馄饨。无论是饺子还是馄饨,都是冬至这个特殊节气的产物,因为冬至是一年之中黑夜最漫长、白天最短暂的一天,也是真正严寒的开始,进补助阳就成为这一重要节气的关键!当然,进补的不只是饺子和馄饨,像关中的羊肉泡馍、羊肉汤、陕北的羊骨、羊杂碎、广东的烧腊、潮汕的冬节丸、江南的汤圆……都成为了中国人的“冬至亚岁宴”,冬至的习俗活在了中国人的味蕾里。
但在精神表达上,冬至节的意义远不是停留在味蕾上。冬至作为二十四节气的基点,作为曾经中国年的岁首,有更为丰富多彩的节日礼仪和娱乐习俗,而这些历经千年的老习俗、老讲究,恰恰被我们后来忽视或丢弃了。
先说祭天。人行走在天地间,天、地、人被称为三才,而天,永远是主宰。冬至,俗称“交冬”,黑到极致、冷到极致、也阴到极致。古代帝王为何会选择在冬至这一日祭天呢?因为中国人信奉阴阳哲学,阴到极致,就开始阳气上升,万事万物都是阴盛阳衰,阳盛阴衰,阴阳转化。于是,冬至也是一阳生的时间。阳代表天,阴代表地,帝王是天子,自然要在这一日祭天,期盼苍天的庇护。祭天的传统延续了两千多年,如今在西安南郊的唐长安天坛遗址就是唐代皇帝祭天的地方。从史料记载上看,从隋末到唐初,这座天坛的圜丘沿用了314年,有隋两位皇帝和唐代19位皇帝在此处进行过祭天礼仪。唐代皇帝祭天的隆重场面和庄严认真,非一般节日礼仪所比。唐是这样,明清仍然是盛况空前,北京天坛就生动记录了历代皇帝祭天的盛大场面。
冬至祭天尽管是古代帝王的专利,但在表达天人合一、敬畏天地、护佑家国上仍然有值得借鉴的地方。老百姓效仿帝王祭天,形成了冬至祭祖的习俗。在我国许多地方,一直保持着冬至祭祖的习俗,在铜川耀州一带,称“冬至”为“交九”。黄昏时分,老百姓在城郊村外烧纸钱,为死者添补冬衣,表达对另一个世界里亲人的温暖关怀。在我国台湾,冬至有做九层糕祭祀祖先的习俗,用糯米粉捏成鸡、鸭、龟、牛、羊等象征吉祥福禄寿的动物,分层蒸制,以九层规格,在冬至表达不忘祖宗的初心。在华夏民族的节日谱系中,皇帝祭天成为节日一项重要仪式的,大概只有冬至了。在家国一体的国家体制下,冬至也就成为一个至关重要的节气与节日。
从节气而言,二十四节气是以冬至为原点的,有了冬至,立春就确定在了冬至后的第45天,民谣云:“冬至离春四十五”;清明在冬至后第156天,民谣云:“冬至百六是清明”。从节日而言,有“冬至大如年”之说。另外,许多人不知道冬至曾经是中国人的岁首。周代以冬至为岁首,汉武帝时才制定“太初历”,将岁首定在正月,延续至今。周代以冬至为岁首的时间相当长,因此在华夏民族的历史上,冬至曾经一直担任着“年”的主角。即使后来汉武帝以正月为岁首,冬至在民间的习俗仍然旺盛,在汉代被称为“小年”和“冬节”,唐代冬至还有七天假期,南宋时期冬至的节日气氛比过年还热闹,有“肥冬瘦年”之说,明清时期更有皇帝每年冬至隆重的祭天礼仪。“冬至大如年”、“亚岁”等称呼,都彰显着冬至的独特地位。
再说拜师。实际上,冬至是中国最早的教师节。古代冬至这一天是开学日,不少地方都要举行“释菜先师”的祭孔仪式。拜的是儒家思想的创始人孔圣人,礼仪是“释菜礼”,就是以蔬菜素食为祭物,用芹菜、枣、栗、菜羹等礼敬孔子。之所以选择此物,源于当年孔子困于陈蔡间,七天没有进食,以弹琴抗击饥饿。他的弟子颜回释菜于户外,以示对老师的敬重和不离之意。
冬至祭孔的同时,也要举办衣冠拜师,师生同宴、热闹非凡。不少县志都有相似的记载:“长至日拜圣寿,外乡塾弟子各拜业师”。冬至“隆师”的习俗,对传承尊师重教的传统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在今天也很有意义。当然,冬至日又是一年教书先生定聘约和解雇的日子,自然也是有人欢乐有人忧了。
最后说数九。“冷在三九,热在三伏”,遥远的古代,取暖技术远没有今天先进和普及,漫长的严寒是最难熬的。进入冬至,熬冬成为冬季的核心问题。值得褒扬的是,华夏民族发明了“数九”这种抵御寒冬、期盼春天的消寒方式。所谓“数九”,就是把从冬到春八十一天分为九个九单元,每天进行推进。九九歌诀中就把这种逐渐变暖的气候特征表现得生动形象,比如“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等等。再如九九消寒图,用染梅与填字的方式,使闺阁女子在写字作画的风雅中,一步步度过漫长的冬季。这已不仅是消寒,更是一种积极达观的人生态度。还有九体对联,每联九字、每字九画,每天上下联各填一笔,如上联写“春泉垂春柳春染春美”,下联对“秋院挂秋柿秋送秋香”,待一副对联写完,春天刚好如约而至。
冬至远去的不仅仅是以上的习俗和讲究,那渐行渐远的冬至风景依然值得我们回望……
赞助商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