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钢材的声音突然断了,工人薛泰掉到坑里。
得知没动静后,雇主张立去开铲车,一车土倒向坑里,又一车土压在上面,其中包括一个1.3×1.1×0.45米的金属块,表面积1.85×1.5米、深约2.8米的坑被填上,80公斤的薛泰就此被埋。
判决书显示,不顾在场另外两工人阻拦,张立决定填土埋人,他过后这样形容“怕给人治病花钱”。埋人后的24小时内,张立叮嘱工人不要外传、压碎薛泰的电动车、到薛家寻人、报警薛泰失踪,试图掩盖真相。
2018年5月31日的辽中埋人事件,很快在警察询问下真相大白。2019年1月2日,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一审判决张立有期徒刑十五年。
判决书传到网上后,引起“活埋只判十五年”的舆论热议,2月28日,新京报记者来到沈阳中院询问此事,截至发稿尚未得到回复。
最普通的一天
听见开院门的声音,薛三平看了看墙上的表,差10分钟六点,是儿子薛泰出门了,他没起身,像往常一样。
头天晚上,薛泰接到张立的电话,“有活儿,明天到铸造厂切钢”。薛泰应下,这不是他第一次给张立干活。
两年前,张立在辽中县城租下院子,做废品收购生意。开始是收些瓶瓶罐罐,后来瞄向钢铁废料。切割钢铁属于技术活,薛泰懂这门手艺,他在外面闯荡过。
薛泰已经50岁,十几年前离婚后,唯一的女儿跟着前妻走了,家中只剩老父亲薛三平和瘫痪在床的二弟。
离婚后,薛泰迷恋上酒,也迷恋上外面的世界。
辽中和沈阳相距近200里,薛泰家就住在县城(2016年撤县设区)深处的街道里。平房、各家门户连成一片,不同于街面上的热闹和现代化,街里保留了更多乡土生活的痕迹,这使薛泰对邻里的议论看得过分重,离婚正是这样一个话题。
“以前挺开朗的,后来喝酒越喝越凶。”薛泰的三妹回忆,薛泰常年不在家,去沈阳打工,也去更远的地方打工,基本过年才回来一次。早年跟着薛三平,薛泰学过切割钢材的手艺,不愁没活儿干。
年纪越来越大,薛泰这几年不常出去了。一天200-300元的酬劳,中午管一顿饭,薛泰常给张立干活儿。这叫短工,是薛泰如今赖以为生的方式。
张立家住辽中区老大房镇(2010年由乡改镇)东屯村,到市区开车要半小时。中学没毕业,张立就回家种地,这些年,他没去外面闯荡过。从种地到承包户,张立家里陆续置办了收割机、联合收割机,在村里属于“有钱人”。
如今,张立家里女儿16岁,儿子12岁,为着孩子上学方便,在县城开了废品收购站。
废品收购站的活儿不固定,找短工是最便利的方式,不签合同,日结工资,这是当地约定俗成的,一条街上都这个规矩。
这天是2018年5月31日,天亮透了。不到6点,薛泰骑电动三轮车出门,张立和妻子李卿打开院门,等着工人上门。和薛泰同时出发的,还有张长贵、赵发,他俩都是张立的同村人,一大早,俩人在村口坐上去往县城的大巴车,一人5块钱。
在废品收购站会合后,李卿开小汽车载着薛泰、张长贵、赵发,张立开着铲车,到县城东面的辽东铸造厂去干活。
太阳还不算高,拉下车窗,微风灌进来,人也觉得清爽,坐在车上的几个人不会想到,命运正以一种无法琢磨的方式,意外改变了各自生活的轨迹。
老板张立是公认的“脾气好,会来事儿”,往常,中午他都会管工人们一顿饭。别的东家往往吃饱就算,张立却会拿出不错的酒菜招待。哪怕少上二三十块钱,或者多干半个小时,工人们也爱给张立干活儿。
上午7点,空旷的车间里热火朝天。这是辽东铸造厂第一车间,已经荒废一年多了。从西边拉开车间门,可以看到,靠南是电炉房,电炉房东边有个长方形的排水坑,沙土地上方是不少钢铁管子。张立准备割走这些废弃的钢管,值不少钱。
薛泰和张立属于割工,他们负责把废旧的钢铁管割下来,张长贵和赵发属于力工,分别给两人打下手。
再过三小时,他们就要暂时收工,能喝上瓶酒歇歇脚。
这顿饭永远吃不成了,薛泰掉坑里了。
埋人“藏”尸
判决书显示,第一个发现意外的是张长贵,他离薛泰最近。通过张长贵、赵发和张立事后对警方的供述,可以串联起事发经过。
薛泰在切割一人多高的铁管子时,管子切断后没掉下来,他就用木头撬,管子被撬下来后他因用力也被甩到排水坑里。张长贵看到薛泰是仰面下去的。警方勘查结果显示,坑长为1.85米,宽为1.5米,深2.8米。
张长贵喊:“掉里,掉里了。”张立和赵发也都来到了坑边。
“快下,快下。”张立冲着张长贵说。
相关阅读
赞助商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