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毒所外的春节
2月21日晚,四川省女子强制隔离戒毒所的干警和医护人员为一位脚部感染的戒毒人员擦药。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王鑫昕/摄
尽管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是当刘琼离开戒毒所回到家中时,父母亲一句责骂的话也没说,“就像没发生过那些事情一样”。整整9天都是如此。
2019年春节期间,按照司法部相关规定,四川省戒毒管理局对表现优秀、家庭照管能力强、社会支持系统评分较高的77名戒毒人员,准许其申请7~10天假期回家探亲。刘琼就是其中一员。
“这次回去很开心,爸妈开心,弟弟开心,我也开心。”回忆起过年期间在家度过的日子,已经回到四川省女子强制隔离戒毒所的刘琼没有掩饰自己的笑容。
但她没有忘记在过去一年多里爸爸反复念叨的一句话:“毒戒脱(四川话“戒掉”的意思——记者注)没有?”
对于毒品,一开始刘琼“弄死也不吃”,没别的理由,她知道“吃毒品要被抓”。但是和“吃药的”在一起待了两个月后,刘琼怀着好奇心也吃上了。
“吃两颗没啥子的。”那些“吃药的”朋友用这句话推倒了刘琼内心的防线。
第一次吃了冰毒之后,刘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两天两夜没睡觉,回到住处还把房间打扫了一遍。
她交了一个卖毒品的男朋友,几乎天天在一起吸,还不用自己掏钱。以至于后来有了“心瘾”,“没吸的时候心头就会去想”。
刘琼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放弃了对冰毒的抵抗,31岁的张婕则抱着减肥的美好愿望和冰毒交上了朋友。
2012年5月生完小孩后,张婕的体重长到了70公斤。她听朋友说吸毒可以减肥,于是在孩子断奶后开始吸食毒品。“后来染上了毒瘾”。
从2~3个月沾一次K粉开始,到后来吸冰毒,许婷渐渐迷上了那种睡不着觉的感觉,“安逸。”她说,22岁那年和男友分手后,冰毒就成了她的朋友。
现在回想起来,许婷觉得吸毒的那几年生活越来越没意思,不逛街了,门都懒得出,买什么都上网。每个月工资一到手就去买毒品,一两天就花完,没钱了就连哄带骗地向家里要。
偶尔她也会想起曾经那个“有很多正能量”的自己。辍学后,家里出钱帮她开了一间水店,几百桶水她自己下货,20公斤重的桶装水她能给顾客扛上楼。母亲让她请个人帮忙,她拒绝了,“家里花了钱给我开店,我应该吃点苦”。
吸毒时想起这些,她每吸一口都要骂自己,但她终归还是成了毒品的俘虏。
在一定程度上,朋友圈推着她们迷上了毒品。许婷的两任男友都吸毒,社交圈里有多少毒友她已经记不清了。“几十个吧。”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采访时,她只能这样估计。
所以,张婕被送进戒毒所之后,父母把她的手机扔进了垃圾桶,老人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和那些毒友再有任何联系。
2017年3月,在一次房东被“点水(四川话‘举报’的意思——记者注)”后,刘琼被警察带走了。那是她第三次被抓。
15岁时,她第一次被警察带走,但因为未成年,下午1点多进去,次日凌晨2点就被放出来了。18岁那年,她在朋友开的宾馆里吸食毒品被抓,被送去接受社区戒毒,但她没有去社区报到,一直在吸。
在走进戒毒所之前,刘琼“从没想过要戒掉毒品”,直到她被送进四川省女子强制隔离戒毒所大约一个月后。
有一天,她看到一个新送进所的吸毒者。“胡言乱语,又哭又闹的,脚像踩缝纫机一样,一直抖。”那个场景让她感到恐惧:“如果不戒毒,我有一天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她几乎不敢往下想了。
当个人意志无法抵挡毒品诱惑的时候,警察的出现以及最后被送进戒毒所,被一些戒毒人员看成是一种解救。
同样是3次被抓的张婕,前两次用哭闹的方式试图逃避惩戒,“死也不去尿检”。但是在第三次,她“没哭没闹,平静地等待被送进戒毒所”。
年幼的女儿需要这位年轻的母亲。在那之前半年,她刚离婚,一个人带着女儿,心烦了就出去吸毒,到点儿了就去接女儿放学。被抓那天早上,她才送女儿去了幼儿园。
这次过年回到家,她发现女儿跟自己变得陌生了,“去牵她手时就躲到外婆的身后”。她甚至听不懂女儿用四川话说“我要解便”的意思,问了好几遍,直到外婆解释了她才搞明白女儿是想上厕所。
母亲帮着她骗女儿妈妈在外打工,这让张婕感到愧疚。探亲结束返回戒毒所前,她对女儿说,妈妈过段时间领了工资再回家陪她,还要给她买好多好多礼物回来。事实上,那是她戒毒结束回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