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电视问政节目其实是“一鞭子”
日常生活在西安这座城市的市民,对安全感的要求似乎十分苛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西安那档叫《问政时刻》的电视节目那么火。印象里,这档节目近些年至少两次“轰动全国”。一次是2017年2月的环保局专场之后,户县环保局原领导班子被集体免职。还有一次是2018年4月,教育局在节目中收获了突破天际的低分21.89分,现场市民观众对整改成果都不买账,追问“既然能改好,早干吗去了?”
1月8日,《问政时刻》播出2019年的第一期,针对的是黑臭水体污染问题。节目中一条短片里,蓝田县的水务部门把涝池污水装车运到河堤路上随便倒掉。这跟“加盖式治污”,望之好似一对异性兄弟组合。
现场的观众看了,明显淡定不能,径直出言讽刺:蓝田县处理污水,“很有高招”嘛。联系到教育局专场中那句“早干吗去了”的灵魂追问,你有没有感觉到,这节目其实就是政务版的吐槽大会?
电视问政是严肃的节目,没有编剧精心编排段子,观众的追问明显带有情绪宣泄色彩,但都是真实痛点的反应,可不是啥节目效果。这么严肃的问责,节目现场很少有人笑得出来,却莫名散发出一种综艺类般的喜剧感。这种“喜剧感”,是因为它提供了一种场景,让荒唐充分暴露。
拿西安最近的这期问政节目来说,高陵区的环保局长和水利局长,对辖区内污水渗坑的数量,半天都没核对出一个统一的口径。虽然水利局长确凿明示,鉴定标准很直观,看着黑闻着臭的就算,但我听了半天,也没搞明白为什么两个单位给出的数据差异那么大。
平心而论,这期节目里,两个市级部门的一把手表现不算囧,特别是环保局局长刘军,态度很诚恳,讲话也比较实在,但整场看下来,各区县水务与环保部门的负责人,还是时不常冒出官话套话来。
这种状况,在其他地方的电视问政节目中也多有暴露。最典型的是去年底湖北仙桃市的一场节目里,局长们不正面回答问题,甚至情不自禁做起了工作讲话,惹得台下的市委书记给主持人递纸条,直言局长们“令人生气”。
类似的场景,搁在办公室、会议室里,虽然也叫人厌恶,却很难像在舞台上一样,渲染出讽刺的戏剧效果。更重要的是,曝光的乱象、佛系的治理与某些官员的套话叠加,意味就更加深长,乱象背后的懒政、怠政、形式主义,不经意就露出了马脚。
电视问政的镜头所对准的,多数都是地方的痼疾。按说问题显而易见,但每每在电视问政的镜头前,主责的官员们都免不了暴露过长的反射弧。各自领域的乱象,原本应该是监管部门去发现和查处的,却被调查记者“截了胡”,着实尴尬得紧。西安有个自媒体对此批评得很形象,有些公职人员就是“给一鞭子挪一步”。
老实讲,各地的电视问政节目,其实也是“一鞭子”,只不过抽得更疼而已。
我的一个前辈做过某地问政节目的嘉宾,就他现场的感受,那些官员的紧张都不是虚的,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分管工作中的哪一点过失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露。好些地方主政官员,对电视问政节目都给予了非同一般的重视。压力的传导,直观得不能再直观。这贴合了当下社会治理、作风建设的大形势,那些“为官不为”的官员们,恐怕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给相关部门和公职人员加压,确实能带来风气的转变、行政效率的提高。可是,痼疾之所以顽固,是因为其特殊的生存土壤。就说西安教育局的整治,关停校外培训机构多少多少家之类,看起来成果卓著,可是一时关了,就等于治好了么?
再说地方环保治理,这块工作总给人一种一面佛系、一面苦情的观感。佛系自不必说,问政节目里就已经充分暴露,但另一方面,好些环保官员、环保执法人员也有苦难言。近日,陕西汉中一个村支书,为了制止非法采砂,险些被打瞎了眼睛。前不久,还是非法采砂,河南信阳一个副区长在执法时当场失态,现场给人“判刑”。这两个一体两面的故事,充分说明了盘根错节的地方生态。如果不能改变治理思路,做系统的、全局的考虑,那么加码的压力,也可能只是变成基层工作人员升级的焦虑,却无法抵达根本。
一个西安的朋友,向我强烈推荐当地交警部门的公众号,市民可以方便参与互动,还能随手拍、曝光交通违法。据他观察,长久令人头疼的道路秩序问题因此大有改善。电视问政有着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以及立竿见影的短期效果,它有讽刺喜剧的效果,意义更多在于暴露和警示。社会治理终究是深入毛细血管的细活儿,普通人的安全感和获得感,也许并不在那些惊心动魄的整改里,而在可以随时参与的细致入微的日常。
(责编:宋心蕊、赵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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