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纺织文物讲故事(追梦)
“百子衣”复制件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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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萌工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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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替这些衣物讲故事,让大家知道它们的美,感受祖先的智慧。”
——傅 萌
“就像修补过残破照片,大家才知道,原来照片里的老人曾是那么优雅动人。我们的工作也是如此。”傅萌是首都博物馆保护科技与传统技艺研究部副研究员,人称“文物修复师”,但她更喜欢自比为“文物代言人”。带记者在展厅走过,她常常在藏品前细细端详,似与文物对话。
原来考古不是做手工
傅萌和文物保护修复的结缘,始于世纪之交。当时,纺织品文物保护专家、沈从文弟子王亚蓉正在首都博物馆筹建纺织品保护修复工作室,需要培养新人。博物馆领导向傅萌征询意见。“我想象着,可以出去了拿小铲子挖宝贝,回来了做手工活。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2006年,一项清代墓葬纺织品清理任务打破了她的美好幻想。石景山区的建筑工地发现一具棺木,里面的干尸上有衣服,当地找王老师带团队去帮忙。傅萌就是成员之一。
虽然在考古工地实习过,但干尸还是头一次见。傅萌的内心充满忐忑。真进了现场,内心戏反倒消失了。“进去了就开始工作,开始琢磨那是什么材料、什么层次,怎么取下来更合适。”傅萌回忆道。
纺织品娇气,环境过干易变脆,一碰就变沙;环境过湿易变黏,一捏就成泥。附近没有很快搭建室内考古环境的条件。怎么办?
没有工作室,就迅速找空民房;没有工作台,就放个木板;没有温控设备,就临时装台空调。为保持触感,她们用手直接触摸……
年过花甲的王亚蓉带着4位年轻姑娘,就趴在木板边,没日没夜地工作了一周,里里外外共取下20多件衣物,完好无损。
那之后,大大小小的墓葬发掘工作不计其数,傅萌也从二十几岁的新人成长为业务骨干、行业专家。有同事打趣道:“我要是看到那个场景都吃不下去饭。”傅萌摊开手笑着说:“我也害怕呀。但当这项工作完成,会发现都是值得的。”
像侦探一样找线索
傅萌渐渐发现,纺织品文物修复工作更像是“探索与发现”。“从头到尾都在找线索,就像侦探一样。”傅萌说。
一般情况下,纺织品从原始环境取出后,傅萌和同事们要做应急保护方案,取样品,观察纤维材质、组织结构和装饰等,检测污染物并制定详细的保护修复方案。经专家评审通过后,方可执行。经过消毒、记录原始数据、回潮、清洗处理,才开始补配。开线的缝上,缺损部件的按原样补上,残缺严重的,还会把颜色相近的新料子做旧处理,裁成和原件尺寸一样,把文物残片缝补在新料子上——修复师们手法娴熟,外行几乎看不出那些细密的针脚。最后,给成品“整形”,再次记录数据,才算完成。
最有挑战性也最让傅萌痴迷的,就是寻找“原本的样子”。
“一件衣服只要有领口、底摆等关键部位,哪怕只剩一条料子,我们也能修复出来。它们能告诉我尺寸和材质。”
河北滦平县博物馆送来的一批衣物里,就有这样一件看似不可能修复的衣服:主体部分已经修复完成,但袖子只剩下袖口的一点点碎片。真的补不上了?
突然,傅萌发现碎片边缘隐约有一条接缝和一小段团花,那是缝合的痕迹!古代衣服是连肩袖,主体过肩的料子宽度不够了,才会往下接布料。她根据主体部分布料的幅宽,沿着主体过肩部分向下接,直到袖长和主体搭配得当,到第二幅的接缝才是袖口残片上的接缝,就得到了袖长。团花是按单元织的,她根据一小段团花推算出单元纹样的大小,又顺利算出袖子的宽度。
“我就一直用尺子量啊算啊,做完的时候高兴坏了,我居然还能这样做成呢。”傅萌推了推眼镜,眼神满是激动。
于细微处搜寻信息的弦需时刻紧绷。傅萌和同事们曾帮助修复过一条“阔腿裤”。直到整形熨烫时才发现,这原来是一条直筒裤——裤腿上原本有条贯穿上下的褶子,由于长久的挤压,褶子开了,才成了阔腿裤的样子。多亏了这一发现,文物不至于因修复而变样。
手艺和科技,文物都需要
有人粗略估算,以现有文物修复人员数量,想把现存需要修复的文物都修完,至少需要200年。